发布时间:2014-11-12 | 浏览次数:
我想象自己是一条鱼,一条深海鱼。
人生如梦,我是鱼也是梦。鱼会有和我一样的人生吗?鱼体会过空虚是怎样一种感觉吗?鱼知道寂寞时要做什么吗?鱼在水中的沉浮与游走,是否也是迷茫?陆地上有指南和路标,可我却不比一条鱼更确切地知道自己的位置和方向。或许,在鱼七秒的的记忆里,我可以悠哉悠然。
蔚蓝蔚蓝的午后晴空,几朵肥厚的白云。火车在戈壁上行驶。密集的两排杨树似水藻般挡住视线。透过缝隙窥见在阳光下发白的砂石,想象着零星的干枯的蓬蒿。
我想象空气是海水,风是海潮,高楼大厦是不可窥探的洞穴,所有金属都是遗落海底的宝藏。在陆地上行走的阻力不见得比在水里游走少,说不定阻力更大。比如,我要是爱上了悬崖上的花,在水里我就可以游走到他身边,凝视他,亲吻他。还有,如果我走累了,在海里我可以随水草而安,甚至可以睁着眼晴静止在水中打盹。如果我是一条鱼,我可以有一群儿女,但不必为他们操劳什么,放心地让他们在各自的方向上游走。
我是一条鱼,在海底的一簇水草里,呼吸从海水中过滤出的氧气,仰望白云。我要去远方,可以到达的,可以回家的远方。
我以为自己到了一座不一样的城市:寒冷让睡着的毛孔清醒,一夜的雨让那座城市清新,周边的不一样的口音。我不觉得自己对家乡的了解比对那座城市更多。终于,我看见了和家乡同样的商店,一家又一家;发现了和家乡类似的指示牌,一块有一块;知道了和家乡一样的生活规则,一条又一条。在惶恐中,我逃离了。我没有离开过,没有。那里,不是远方。我叹息着。如果我是一条鱼,我的吐纳会成为一个又一个气泡。谁看见了我的气泡一定认为我在吐泡泡玩,真好,鱼的失落可以引起别人的安慰。
我是一条鱼,漂啊漂。在穿过成片成片的玉米地后,我到了一个叫做乡村的地方。玉米地,海底有玉米地吗?在我的想象里,是没有的。毕竟,想象里总会欠缺一些什么,又有一些从想象里掉落。就是这些不曾注意的缺失让我成为鱼这件事变得遥不可及。
那里是完全不同的地方:我看见的唯一的水泥建筑是水渠,我叫它河沟,他们说那是渠,浇地用的;空气里的土粒很多,在阳光下肆无忌惮地飞舞;不宽敞的土路上铺着枯黄的秸秆;还有随处可见的牛、羊、驴的粪蛋,不是很难闻。那里的夜安静地难以想象,一声狗吠都能撕裂星空。又是一夜的雨,清冷。我忘了公鸡是在几点上打鸣的。当发现土坯墙上的水迹时,我又恐慌了,但没有持续多久。白天晴朗,可却无所事事,他们说没什么可让我干的。就这样,斗鸡遛狗,谝闲传。我从村子里出来,一路泥泞,还好有秸秆,不至于太滑。那里是完全不同的地方。村口没有站牌,等一辆路过的车,拖拉机或者摩托车,问问老乡能不能捎上我。深海鱼到浅水里会死的,还好我不是鱼。
……
花,又开了。沿路上有树树繁花。这是一种开地密集地粉红色的花。第一次看见这种颜色的花是在师大,那时初春,只有那一树的盛开,那树像臃肿的老人敞开怀抱。路上的这一排排花树还显稚嫩:枝干直直地向上生长,密集的粉白花朵不是点缀,而是也似要飞起来一般 ,像年轻的火把。我把它们想象成珊瑚,在暗流涌动里摆来摆去。周围的草坪、柳树、松柏成了陪衬,成了苔藓和水藻。
天色渐暗,街灯亮起。我是一条鱼,穿梭在水草里,遥望人间烟火。
(此文为访者投稿)